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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炸死了那头大象----零和博弈与有效市场假说
- 作者:吴晓兵 来源: 日期:2006-09-15 点击:11
由于零和博弈之下的大数定理,要想在股市胜出,就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成为少数。如果使用的方法在法律允许的范畴之内,这叫做出奇制胜,而一旦出了这个范畴,那就是不择手段了。但无论是哪種方法,要想获得成功,一个重要的前提就是保证这種方法不为人所知和不能被其他人所掌握。因此,股市获胜的最根本方法就是要尽力去利用甚至去制造信息的不对称和竞争的不对称,即垄断。所以每一个股市投资者事实上都有动力去破坏有效市场假说的前提条件,制约他们的只不过是法律(对大多数人而言)和能力罢了。例如投资者之所以热中于打探内幕消息,就是渴望获得垄断的一種表现。对于他们来说,不是要不要垄断的問題,而是如何利用和制造垄断的問題。因此从逻辑上来说,强式有效市场在现实中是不可能存在的,它只存在于学者们的脑子里。强式有效市场假说就象一件完美的艺术品,精致、华丽但却又无比脆弱,随便找个什么东西(如“9.11”、安然)一碰就粉碎了。
在零和博弈这只“看不见的手”的控制之下,股市的确行进在通往“有效市场”的道路上,它的行进速度或者在某一个阶段健步如飞,又或者在另一个阶段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纹丝不动。这条路没有尽头,而强式有效市场永遠无法到达。
与其他经济领域的比较
根据上面的讨论,我们得到的股市本质规律为:在零和博弈的约束之下,不断接近但不能达到理论上的终点----有效市场。
那么,为什么有效市场假说的命题是在股市而非其他经济领域得以提出呢?这当然是因为股市与其他经济领域的重要区别。
由于股市作为市场经济前沿的客观条件,使得它更接近完全竞争的市场机制,一些复杂的制度约束在这个领域并不存在,因此新制度经济学家在证券领域内恐怕无法得到他们在其他领域所取得的成就。但是需要指出,股市制度的简单与零和博弈是矛盾的,因为一旦所有的投资者都能够很轻易地理解这一制度并且按照效益最大化行事,他们彼此之间的差异也许根本不足以保证零和博弈下的股市運行不被破坏。这一矛盾的解决在于:股市的复杂性不在制度上而在心理上。
著名临床心理学家、剑道五段理察.麦柯尔多年来训练了数以百计的顶尖交易员,但麦柯尔并不教他们如何看图表或分析宏观经济数据,而只是训练他们“凭反应做自己应该做的事”,也就是让他们能够按照本能行事。
由此,我猜想在约束条件(比如智商)下的效益最大化,这也许是一種动物本能。但是人之所以不同于动物,是因为人的效益最大化包含了更多非物质的成分。例如在美國,教授的工资低于受教育时间大致相同的律师和医生。教授的低工资由工作所带来的学术和个人满足而得到补偿。实际上,“讲授经济学如此有趣,以至于令人奇怪的是,经济学教授居然还赚钱!”但是在股市,效益最大化的唯一表现就是货币,即使其中包含了精神的成分,这種成分也只是一个副产品,必须通过取得货币来实现。假如股市中的所有投资人都能按照效益最大化行事而不被心理因素所困扰的话,那么这个市场就会更接近“有效市场”,而理察.麦柯尔将会失业。但大多数投资人的心理状况确保了市场能够继续運行下去。
那么,既然在股市和其他行业的竞争者从长期来看只能取得零经济利润,为什么他们还要参与和经营呢?对此曼昆教授的回答是,他们赚到了有别于经济利润的会计利润;而周其仁教授的回答,一是“长期利润为零是平均而言,总有企业赢利有企业亏损,竞争是争当优胜者”,二是“只有长期利润为零的趋势,才能迫使企业不断创新,争取获得‘创新的垄断利润’,离开周而复始的‘平庸’运动。”周其仁说在两个答案中他更偏爱后者。而我认为这不单单是偏爱的問題,也许这个答案确实揭示了市场竞争的实质。
事实上,无论在股票市场还是在股市之外,垄断更多地来自成功者思维方式的独特和经营理念的创新。也许没有任何一種方法或秘诀可以让一个人成功----如果他不具备成功者的素质。所以,诸如巴菲特、林奇这些投资大师并非是像有些人说的那样,是正态分布曲线上比较特殊的几个点。
概率化思维的误区
虽然从广义上看股市仍然具有概率性特征,但它与真正的概率游戏(例如桥牌)有本质区别。我们都听到过统计学家战胜赌场或赢得彩票大奖的事情,赌场、彩票等也是概率游戏。股市与这些游戏有什么不同呢?
首先在于不确定性。假如你明明已经把将牌Q砸落,正在满心欢喜地准备清掉另一个防守者的最后一张将牌然后摊牌,却发现又冒出一个Q,这时即使最好脾气的牌手也会感到愤怒。但这在股市恐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同样,统计学家要考虑的只是数学模型問題,而不必去担心彩票公司突然倒闭或者赌场突然失火。很显然,这些概率游戏的玩家是相当幸运的,他们面对的只是概率化风险。一个牌手在飞牌前就已经知道他在多大程度上会失手,因此除非选择错误,多数人一般不会因为宕掉了定约而过分懊恼。之所以如此,根本的原因在于,他们面对的是一種静态的结构。上百年来牌手们一直在进行着同样的游戏,而即使是在百幕大杯改用喜欢恶作剧的电脑发牌之后,也没有听说哪一副牌发出了两个红心Q。而在股市,连索罗斯这样的天才都感到畏惧的不确定性风险,与我们如影随形。股市的结构在不断变化着,当你刚刚明白眼前的事物时,它恐怕已经被风吹走了。因此,要想在股市中成为赢家,我们必须有一张不断变动的地图。但我们到哪里去找这张地图呢?
其次是主观性。当一个统计学家建立彩票模型的时候,他研究的领域是自然科学(数学)。买彩票的人如此之多,统计学家根本不必担心自己的选择会对彩票开奖的结果有什么影响(只要他不在报纸上做广告),因此他的判断是客观的。而在股市,研究活动本身就干扰了研究结果,这怎么能做到客观呢?
彼得.波恩斯坦在《与天为敌》中讲过另一个关于统计学家的故事:在二次大战的某个冬夜,德军对莫斯科的又一次空袭中,一位著名的统计学教授出现在空袭避难所里。而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出现过。“莫斯科有700万居民,”他过去常常这样说,“有什么理由指望炸弹会击中我?”因此他的朋友对他的出现感到奇怪,询问他是什么让他改变了看法。“瞧,”教授解释道,“莫斯科有700万居民和一头大象。而昨天晚上,他们(德军)炸死了那头大象。”
难道是大象之死让教授忘掉了统计学的定理公式吗?当然不是。大象之死只是让他由系统外进入到了系统内,从而由一个观察者变成参与者,因此丧失了他的客观性。
通过以上比较,我们了解了股市与概率游戏的主要区别在于:股市投资者面对的是有别于概率化风险的不确定风险以及投资者心理上的主观性。所以说,桥牌是一门科学,但因为对抗中的心理因素而带有了少许艺术性成分;投资是一门艺术,但因为某種程度的概率性特征而带有了少许科学性成分。
----原载于《价值》2002年第10期,2004/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