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喝茶,喝矿泉水吧,”我递给他一瓶,“别来这套!”他说。同学赶紧说:“干么,去去去,收起来。”
我心的话,别说这片儿,北京城,哪片的公安没有自己的朋友,小流氓谁不认识几个,谁办谁另说!但是,有一点,人到了那份上,熏煤气抽血,躺街上耍赖的主,已经不是正常人儿了,他妈的能把他怎么着,可自己、同学都是正常人啊。这事我也不愿意闹大,免得出现不测,我的身子金贵!
主意一定,我说:“你把刀收了,帐面上还有两万,差三万,”没等我说完,丫又急了:“别跟我说差三万,交给你的是五万!”你妈那X!我没骂出来,任竦,就是服软儿:“你丫等我说完,”我略沉沉气,平常我从不用脏字,“你丫说时间吧,什么时候给你?”他问:“多少?!”“五万”我说。“行,明儿晚上,还这儿见。”已经晚上十点多钟了,我的同学下岗工人一个,帮不了我,自己家里的箱底已经空了。这些日子,自己的老婆已经觉察出我这边有点問題,不交家里钱了,每月给老人打麻将的200元碎银子也不给了,电话少了,出去活动少了。我只说过,不太顺,没说具体的。挣那么多的时候,她没享什么福,家里也没顾上,添置点什么的啊,基本没想过。钱,全花在事上了!这阵子觉得我有事,每天上班出门之前,往桌子上放三十元零钱,不经意之间说:“该干么干么,该打车打车,该联系联系,别闷坏了。”
我从同学家里出来后,满世界溜达,怎么办呢?曾经遇到过相同的問題,但没有这样严重。9603被套,我的老板同意从郑州调50万元保仓,这50万元最终被斩掉。几年过去,我的老板从没有向我提出关于这50万元的一个字。虽然是保大哥的仓,但是我心存感激!这些年都是我主动与老板联系,过年过节。老板邀请我去洛阳看牡丹......
那个月,当兜里只剩下300元,不敢动弹的时候,银建期货的哥们,我的桥牌朋友,把当月的工资袋,没打开,给我,说,“这个月不知道多少,你都拿去!”写到这儿,我的眼睛里充满感激的泪水。
银建的2位朋友,在期市最不景气的时候去了石家庄,苦练硬功,创造出自己的交易体系,对大市的判断趋向成熟,高点、低点的判断不出5个点位。现在,他们仍然在第一线。
虽然过去了几年,对老板、对同甘苦共患难的朋友,我要说,真诚地感谢这次,虽然是差3万元,情形决然不同。晚上11点,我在南礼士路工商银行分理处对面的一溜儿板房的饭馆中选了一家,要了碗面条。我的同学也过来了。“有一本老邮票,可以卖掉。”同学说。他要了两瓶燕京。“估计卖的钱应该够。”
“你老婆的工作还没落实,你下岗,孩子要上高中,那邮票说不定是命根子啊,”我说。“不能动。”我们默默地喝酒。来板房之前,我曾经打过几个电话,都是朋友,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请你帮帮忙!”只是说,节日快到了,有什么安排,有好事别忘了通知,过节一起乐和乐和之类的。
我相信我那经过掩盖的那语调如果是有心人一定听得出来,必有隐情啊。人到了这时候,多么需要理解、了解,多么需要在闲的时候烦的时候高兴的时候痛苦的时候得意的时候受委屈的时候有事儿没事儿的时候都能听你倾诉的朋友啊!大多数都洗洗睡了。
我又要了四瓶燕啤。慢慢喝呗。窗外行人越来越少。大街上汽车开过,车轮与马路摩擦发出的声音,被我从旁桌的几个爷们大呼小叫地划拳的噪音中分割出来,从来没有那么认真仔细地听过车轮子碾地的声音,“吱......”没完没了。“嗨!电话!”同学告诉我。我把耳机放在右耳上。“刚才怎么回事啊,我听着不对劲儿啊?”是我的朋友,曾有过救命之恩的老朋友。“怎么回事?”朋友呵呵乐了几声。在电话里听着真他妈亲切。“别跟我说没事,我还不了解你?”
我一时说不出话。“在哪儿呢你,我马上过去。”朋友说。“过来吧,”我说。“出了什么事?”朋友问。“过来吧,见面再说”。“不行,现在。”“刀搁在脖子上了。”我的声音有点枯涩。我长长出了口气,接着说,“碰上吃面的,嘬死不要命的了。”
“多少?”朋友问。“三万。”“在哪?”同学问。“别着急,我马上过去!”以前曾经救过我。什么都不为,因为说话说错了,送了点子药,上了名单,说,别让人跑了。朋友做证,说没听见。为了这事,朋友延期一年转正,入党转正。那年月,这比命还重要,污点。现在回想起来,谁都没错,错的是腐败,激起民怨了。
我让服务员撤桌,重新上。朋友从刘家窑赶过来,进城,大掉角,二十多里小三十里路。“什么时候的事?”朋友落座,喝了口啤酒,问。“上礼拜。”我回答。“早说啊,又闷在心里,自己处理?不行了别不承认,还是老脾气。”朋友说。“什么时候沾上玩面儿的啦?”朋友叫上菜,“身体也不能糟蹋啊。”“嗨,没活儿了,接了,谁知道......”
“还那么不谨慎,都四十锒铛一大把岁数的人了,”朋友把我的杯子接过去“你喝茶吧,瞧脸红的,别喝酒了。”“什么时候了?”朋友问。“明天晚上。”我答。“在哪儿交?”我指指同学,“他家。”“没事吧?”朋友问,肯定在想,同学为什么不出手。“没事,丫不敢。”同学说。“有本票,想出了,不让。”嗨,同学也有难处,别说了。我想。“明天上午我在小康乐等你。”我对朋友说。“实在没办法。”
“什么都别说了,”朋友说。“明天十点整我到。”干了杯中的酒,又问“够不够?”“够了。”我说,以后呢,怎么办?亚运村,小康乐。第二天十点整。我和朋友见面。他拿出报纸包,“三万整,了事,5000元零钱,先用着。”朋友说。
我将钱放进手包,什么话都没说。晚上我后到的同学家。桌上还是那两把上了锈的破菜刀。同学让座,照常我们还是喝啤酒,下酒就着小枣、核桃仁,山果,便宜,有营养。
这種场合有点希奇古怪,我讨厌“怪怪的”这種词,他妈的娘们儿腔,尤其是大男人说这種词让我起鸡皮疙瘩,有的情形你很难用恰当的词汇来形容它。这種场合可能在关于黑道的影视片中见过,现实中真的存在,只不过时间地点人物事件标的大小不同而已。多少人经过这種场合后发达暴富或者失意破产;春风得意或者曝尸荒野。
有人说,当过兵、下过大狱、离过婚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未免牵强。林肯开始也没打过波托马克河,换了将,才过去,丘吉尔开始让摩尔人追的满世界跑二战胜利他居然下台了,美國的几个四星或者五星将军在西点军校求学的过程中坐过军刺,港澳台的大老被枪口指着脑壳的也有,主席受排挤老便秘,邓大人倒霉的时候差点饿死了。操,我又不是伟人,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干吗?不就是点子挫折吗。新兵刚上战场时尿裤子嗓子会冒烟,挺过来照样滚雷堵枪眼,过后不就是战士了吗?
最后一个莫西干人教会了我敏捷、看地形、判断,钟为谁鸣的罗伯特教会我在恶劣的环境中打仗。真不算什么。谁让你丫自己做赔的啊?扯淡。吸面的正喝矿泉水,小眼睛瞪着我,这種眼神里面传达给我的是丫想下黑手,更多的是虚张声势,最多的是期待,是渴求,丫的欲望比我强。阳光暴晒下的花朵。“怎么着啊!”丫用的是感叹句,瞟我一眼。看我对瓶吹酒,丫站起来,打个趔趄,就是晃悠了一下,一只手按着把破刀,刀背刀刃儿失去平衡在桌面上发出响声,绿脸上泛出白色。“嘿,开,开,开他妈玩笑呢?”